能海上师传（16）

　　　　　　　　　　　　 ——谭天 著

开篇

在茶铺听三国故事

在汉旺场场口，离龚家铺子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古塔，塔下有一间很有些名气的茶铺。这茶铺出名，是因为每到赶场天，就有说书先生在那儿说书。

那茶铺老板与说书先生有些亲戚关系，于是把他从绵竹县城请了过来，大家都叫他周先生。周先生开讲前的茶铺总是热闹闹的，大家争抢着位子。看来客坐定，唐倌肩搭着一条白毛巾，右手提着一把亮晶晶的铜茶壶，左手卡着一二十个黄铜茶船和白瓷茶碗，走向茶客。还没有走拢茶桌，他左手一扬，“哗”的一声，茶船脱手而出，飞出的茶船在桌上几旋几转，不一会儿，桌前的每一个茶客前就有了一个茶船，“咔咔咔”一个茶船上就放好了一个茶碗，动作之神速、干净、利落，让茶客无不叫绝。然后，堂倌站在一米开外，提起茶壶，手臂挽住壶梁，伸直了手“唰、唰、唰……”，如龙吐水，准确无误的掺进每一个茶碗里，桌子上、茶船里滴水不沾，然后他快速的用拇指把茶盖一挑，每个茶碗旁的盖子“磕磕磕……”跳起来把茶碗盖得严严实实的。堂倌把铺里的茶掺完，喳闹声就开始减小。

这时，周先生出场了。周先生瘦高的个儿，穿个长马褂，袖口翻着宽宽的白边。讲书前，他端坐在条桌前，右手扶着桌上的二尺醒木，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的听众。突然，“啪！”的一声，顿时，全场鸦雀无声。“话说那汉丞相北伐病死五丈原后……”周先生接着上回的继续讲下去。他讲的是《三国演义》中，诸葛亮病死后，被送回诸葛瞻镇守的绵竹关那一段。已经讲了两天了，混在茶铺里白听的缉熙，还是没有听到他讲把诸葛亮埋在了哪里。每次讲到关键时刻，周先生总是把醒木一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这一次，不管他讲还是不讲，我都要把这个问题问清楚，小缉熙心里暗自想着。

在中场休息的时候，一个胸前挂着一个木匣，内装瓜子、花生、糖果、香烟的小贩在茶客面前兜售着。小缉熙窜出茶铺，往家里跑去，他想叫父亲给零花钱去买糖果。当他跑回来的时候，周先生已经开始往下讲了。《三国演义》中，“桃园三结义”、“邓艾被杀”、“诸葛亮病死”，给童年的缉熙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趁散场之机，他溜到了周先生身边。拉着他的衣角叫着说：“先生先生，诸葛亮后来埋在哪儿嘛。”

周先生低头一看，原来是常常来白听的龚家小子，看着他那认真的表情，周先生对他说：“他死后运回绵竹关了嘛，传说是在你们汉旺曙光山上呢。”

曙光山？不就是二哥说要带我去的山么。

从那以后，每逢赶场天，龚家铺子前就见不到小缉熙了，他早就溜到场口茶铺里，聚精会神地听周先生讲书去了。久而久之，周先生喜欢上了这个很机灵认真的小孩，在空闲时还教他识字，常常逗他说：“走，跟我到绵竹去。”

“绵竹离我家远不远？我爸说路上有土匪，他们要抢人。”

“不远。只要有大人带你，多些人就可以了。”

“我的嬢嬢在绵竹，我爸说，等我大一点就让我去。”

在与周先生的交往中，小缉熙知道了许多小镇以外的事情，知道初一十五，在绵竹祥符寺外的大坝子上有很热闹的集会，有倒糖饼儿的，卖风车车的，拉响簧的，卖兔儿灯的。

回到家，他问他爸：“爸爸，多大才算大？”

“你娃娃问这个做啥？”龚父不解地反问道。

“你说过，等我大些就到绵竹的。”缉熙心里想着那祥符寺的集会。

“哦，着啥急，该去的时候，我们自然就会去的。今天山上的二哥来了，他给你的野鸡羽毛，在你姐那儿。”缉熙一听，忙往里屋走去。

对了，绵竹暂时去不了，我先跟二哥到曙光山去。他回头对父亲说道：“爸，下次二哥来，我要跟他上山，他说过，要带我去看石乌龟的。”龚父应付地答道：“好好，你去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