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琳从这件棉僧袍上,又想起了半月前吃的那些很名贵的点心,细看那小字条上的笔迹,又是出于一个人的手笔,他左右思索,实在想不出什么人有这么好的心肠,他猜想着:大概是韦驮菩萨护我的法吧?说不定他见我青年学道,离了家乡,离了父母,他同情我向道心切,所以在我肚饿的时候,就送东西来给我吃;在我寒冷的时候,就送衣服来给我穿。这真是太不可思议的事!但韦驮菩萨既然护我的法,为什么他要称我玉琳师父呢?他想想终是不能了解。他这时也不愿想那许多,既然是写名字送给他的,加之天气也这样冷得很,他就把新僧袍穿上了身,迟早将来终会明白的。玉琳自安自慰着。这些秘密,玉琳是从不敢向人道说半言半句的,他只把这些放在心中暗暗的欢喜和怀疑。
从此,他为了知恩报恩,对韦驮菩萨也加紧的礼拜起来。因为在玉琳的心中,除去韦驮菩萨能护他的法外,他实在想不出其它的什么人来。他出家好多年了,好多年来,虽然寺中上上下下的人对他都很好,但在衣食方面,谁也没有特别关心过他。大概他过去听了不少韦驮菩萨护法的故事,所以现在才有这样想法!
有一天,玉琳正拜完了佛后,回到房中的时候,见到他的床上睡着一个人,他注意一看,原来是他寻了多日的师兄玉岚。
“师兄!是你?”玉琳第一次亲切恭敬的喊玉岚。
“呵,师弟!”玉岚一起身离开了床,揉着惺忪的眼睛:“我等你都等得睡着了,我实在没有时间等你,但想到纠察师明天要骂你,我又不能不给个信使你知道。”
“为什么要骂我?”玉琳很惊疑的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你凡事特别留意些就好了。”
“我没有什么错事!”
“我知道!”
“那为什么要骂我?”
“我好像觉得你明天早晨要耽误了全寺大众的道业。”
“你这是指说的什么?”
“我没有功夫慢慢来讲,师弟!好好把握时间!”玉岚说后,正想出房门。
“师兄!你容许我有许多话向你解释吗?”玉琳这时也不管自己的事了,他因为过去错怪了师兄,心中老觉不安,这时正是向师兄说明自己歉意的机会!
“最好的解释是不必解释!”玉岚傻笑着走出了房门口。
“师兄!你还是在怪我?”
“不要这么说了吧,世间上事情都是一些错觉,都是各人凭着主观的想象,实在哪有什么怪不怪?”玉琳看着玉岚的背影在佛殿门口消失了。
在过去,如果有这样情形,玉琳又将更厌恶玉岚了,但他现在是听师父说过了,师兄外表虽是疯疯傻傻,而他是一个内秘菩萨行的道者。玉琳到今天,才觉得师兄的话中都含有很深的哲理。他深怪自己,过去都把师兄的话当为胡说的疯言,真是太冤枉了师兄。
他这时才开始慢慢回味分析起玉岚的话来,玉岚说他明天早晨要耽误大众的道业,又叫他要把握时间,又说他明天要被纠察师骂,他这样一想恍然是开悟了似的。
他知道这一定是玉岚料他明天睡觉会误了时间,记不得起身打板叫大家起床做早课,所以才说误了大众的道业。因睡觉而误了时间,这就是自己没有尽到责任,既然是没有尽到责任,当然要受纠察师的噜苏了!师兄也未免太过虑。明天非要格外小心,不误一分一秒,让他的预料落空,才叫他知道我也不是一个无用的人哩!
到了晚间,玉琳刚要睡觉的时候,他又记起了玉岚的话,他记起了玉岚是一个内秘菩萨行的人,可能他有神通也不一定,他算定我明天误事才来对我讲的,我今天晚上就不睡觉,等到明天早晨打板,只要他的话不中,他也就不会藐视我了。
玉琳这样一想,满心的兴奋和欢喜,他鼓起了精神坐在书桌前看经,他在静静地等待着黎明的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