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吃早饭了!”玉琳说。
“吃!人生一天到晚都是忙着吃,好像人生下来就是为吃饭的,除了吃,好像就再也没有其它的事一样。”
玉琳给师兄这么一说,知道自己的话说得太快了,不觉红起脸来!
“你回去吃饭吧,我还有点事情到外面去跑跑。”玉岚说后,也不等玉琳回答,缩头弯腰的就去了。
玉琳看看玉岚的背影,一阵茫茫然的感觉透过了他的脑际。玉琳想到师兄,怎么近来特别显得这样神奇莫测,他在寺中既没有负什么职务,而且更没有和什么人有过往来,大家都把他当疯傻的人看待,没有一个人看得起他,他自己除了吃饭睡觉游逛以外,也觉得这个世界与他无关。过去玉琳非但看不起他,而且非常厌恶他。自从抄写《法华经》以后,才知道玉岚是一位不凡的人物;师父介绍,说他是大乘菩萨,外现小疵,他这才从此不敢藐视他。然而,自从玉琳改变了对玉岚的看法,玉岚就更神秘的在寺中来去的踪迹无定了。玉琳想找他,但他像捉谜藏似的不给你找到;你不找他,他又神奇似的忽儿出现在你的眼前。每当玉琳见了他,他说上没头没尾的几句话,就不管一切的走了。即使玉琳要想向他说什么,也不容易插口。
玉琳望着师兄的背影消失在路的那头,他才怏怏的移动脚步,预备回去吃早饭。这时,玉琳又看看四周,四周都是静静的,静静的早晨,静静的山林,静静的路面,静静的池水。玉琳想到,人的情感本来也是这样静静的,无所谓什么喜怒哀乐,忧愁苦恼,但因不善处理外面的境界,给外境诱惑得就不能静静的了。好比:静静的山包中有了微风吹动,山包就不能静静的了;静静的路面若有轻缓的脚步,路面就不会静静的了;静静的池水,若投下一颗细小的石子,池水就不能静静的了。过去的玉琳,天真无邪,纯洁的心灵上,一尘不染,等到他年龄稍长了,不平的世间,忧患的人生,散漫的佛教,没落的僧团,就一一的扰得他不能宁静了。再加上现在王小姐以及玉岚,他们的事,他们的话,都不能叫玉琳完全无动于衷,因此,玉琳觉得自己的情感就不能平静了。
“门头!你看到玉岚和玉琳出去了吗?”正在玉琳跨进山门的时候,门头师隔房的寮元师大着声音问。
“我一下早殿就到大寮里去打稀饭了。奇怪,他两个怎么会一道出去呢?”门头又反问着寮元师,因为在他们的意思,如果有人和玉岚走在一起,这个人就是他们取笑的资料,何况这去的是一向厌恶玉岚的玉琳。
“不知他们在搞些什么?”
“我看到玉岚有两三次在门口和一个年轻的姑娘在谈话,不知是谈些什么!”
“是的,我也曾看到过一次,那个姑娘长得挺不错呢,想不到这么一个疯疯傻傻的人,也会动了凡心!”寮元好像很惋惜似的。
玉琳本想不听这些背后之言,装着没有听到这些话就走了过去,但当他走了不远,“玉岚……姑娘……凡心……”,这些话传进了他的耳朵,他不觉好奇的停止了脚步。
“那个姑娘,每次都站得离山门远远的和玉岚讲话,看样子不是一个平常人家的姑娘,我只看到她的侧面,好像是过去见过的,可惜我没有看到她的正面,所以始终记不起来。”
玉琳觉得没有意思听下去了,加速了脚步,走进大雄宝殿角落上那个他睡觉的小房间里。
他这时无论如何按捺不住他对世间不满的情绪,他想到师兄虽有时疯疯傻傻,但这都是他故意装作的,不然,你看他对自己讲的话,怎么都会含有那么深的道理?一个不是庸碌的圣贤,尚要遭受人间的这些闲言闲语,讥嘲毁谤,世间上哪有什么真假和是非!他气得连早饭也无心去吃。
在玉琳的看法,门头和寮元讲的话若是真的,他想这其中师兄一定有他的原因。但这个姑娘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玉琳想来想去无法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