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正念(续)
受随念
我们习惯这么想“我感觉!”而不了解感受是无我的现象,它们随刺激的因素而来与去。当我们了解各种感受与其运作方式时,便可通过放松与警觉的态度,来防止会导致非常痛苦与混乱的因素滋生。当明白感受的真实本质时,我们就更能离欲,且比较不会对任何生起的感受做反应,这是断舍贪与嗔的练习。通过断舍,我们挖开痛苦的根本,并迈向究竟觉悟。
我们经常认为自己之外的人或情况,得为我们所感觉的事负责。然而,以正念观察感受教导我们,乐受与苦受并非来自感知的对象,而是来自我们的心理状态或态度。只要回想不同的人观赏相同的电影,每个人对它都会有不同的感受,即可证明此事。因此,停止将自己的不幸归咎于别人或外在事件,且开始向内看,那才是我们真的有能力改变事物之处。这是佛陀邀请我们“来,看”的意义。
当你逐渐熟悉感受时,也更容易比较自己与别人的感受。你注意到别人和你同样因环境而衍生出各种感受,别人的感受和你的一样会消逝。你从觉知感受所获得的知见名为“现观智”,而从比较你与别人感受所获得的知见名为“比量智”。虽然我们无从确知别人的感受如何,但比量智帮助你获得更深人实相的洞见。
当我们记得一切众生都有感觉,他们都感受得到情感与身体的痛楚,承受饥寒之苦,并会感到悲伤与寂寞时,就比较不会自私,且不会执著自己的感觉才是对的,可耐心地聆听痛苦倾诉而不抱怨。当觉知一切众生都和我们有相同感受时,怎么可能去说或去做伤害别人的事?
每一刻整个痛苦的循环,都被心对感受的无明反应给催化。一切众生毫无例外都有感受,而无明众生则因对感受的反应而痛苦。感受由于体表接触外在世界,以及心接触境法而生起。因此,当在四念处的上下文中说“受”时,我们并不区别身体感受(“阳光感觉温暖”)与心理感受(“我感觉悲伤”) ,而交替使用“受”的这两个意义。
从神经细胞开始发展后,我们就有感受,甚至婴儿在子宫中便有感受。当母亲移动时,肚子里的婴儿也感受到移动;当她唱歌时,婴儿听得到并感到平静;当她生气时,婴儿感受到她的激动与紧张;当她笑时,婴儿则感受到她的喜悦。然而,我们无法召回这些感受,只能当下体验它们。
此外,我们生活的每一方面──奋斗、成就、发明、工作与存活都依靠感受,欲求食物、衣服、药物、住所、性爱与身体舒适都依靠感受,人类因感受而发现、制造或发展许多事物。当感觉寒冷时,我们追求温暖;当感觉饥饿时,我们寻找食物。我们根据感受而生育,甚至思想也经常是从感受开始。我们会合理化对某件事的情绪反应,并说:“我有充分的理由,对所发生的事感到愤怒。”
当感受是可喜的时,贪欲生起,你想要更多。当感受令你不悦时,你回报以厌恶,排斥它。当感受是中性的时,你则倾向以染污心忽略它。如我们已指出的贪、嗔与痴,或简言之,即贪是痛苦的来源。受随念是探索这个来源的良机,我们可从这源头去灭苦。
例如你原打算观察呼吸起伏,连同受、想、行、识,40分钟,但约25分钟后,背部中央疼痛生起,于是把心转向疼痛。有时在提起正念观察后,这些小疼痛很快便会消失,但这次疼痛反而加剧,你的心转而对抗疼痛。
若你保持不动而观察疼痛,最后它达到顶峰后便会消退,当疼痛消退时,乐受生起。你可观察心执著那个乐受的方式,它想要更多,然后别种感受会取代乐受。在感受生与灭的过程中,你可能会察觉感受是多么短暂。乐受可能维持短暂快乐,但接着消退,它的消失带来苦受。苦受在持续时很痛,但当它消退时,则舒缓的乐感会生起。当你的心对这些感受失去兴趣时,便重新回去观察呼吸。
显然修习受随念并无需特殊的坐禅,我们只要保持平常的正念禅修,观察感受的生与灭即可,就如观察念头的消逝一般。我们在日常生活中持续这个修行,无论坐禅或进行日常生活,只要有足以牵引心的感受生起,我们便检视它。
当觉知感受时,再也无须机械地回应它们,我们变得愈来愈善巧。若有乐受生起,我们能克制乐受的余习──贪欲;若苦受生起,能克制苦受的余习──嗔恚;若感受是中性的,则我们能认出那个事实,且不允许中性感受的愚痴余习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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