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无法这么做,他们不知道它是怎么一回事。我喜欢举楼上与楼下的比喻。当从楼上下来时,你是下楼,看见楼下。当再去楼上时,你看见楼上,中间的空间你没看见。那意味着并未看见涅槃。
我们看见事物的形色,但未看见贪爱,对楼上与楼下的贪爱。那是“有”与“生”,我们持续活在“有”中成为某件事物。无“有”之处是“空”的,他们只说:“那里没有东西。”真正的修行,便需要去觉知这个“空”。
从我们出生那天起,就一直依赖“有”,依赖“我爱”。有人谈到“无我”时,太奇怪了,无法轻易改变我们的想法。因此需要透过修行让心看见这点,然后才会相信它:“哦,他确实是真的!”
当人们想着:“这是我的,这是我的!”时,他们感到快乐。但当那件“我的”事物不见时,则将为它哭泣。这就是痛苦生起之道。我们可观察此事,若无“我”或“我的”,就能在活着时善用事物,不会执着它们为我们所有,若它们遗失或毁损,那也是很自然的。我们不将它们视为我们的,或任何人的,且无自、他的分别。
我认为贪爱与执着导致人们害怕改变与死亡,出生之后,他们就不想死。但那合理吗?那就如把水倒进玻璃杯,却不希望将它倒满一样。若你持续倒水,无法期待它不满,但人们出生之后却不想死。试想,若人们出生后永远不死,那会带来快乐吗?若生到这个世上的人都不会死,事情将会更糟糕,我们最后可能都得吃粪便!我们将栖身何处?那就如不断把水倒进玻璃杯,却不希望它被倒满一样。我们真的应把事情彻底想清楚,若真的不想死,就应该如佛陀所教导的去了解“无死”。你们知道“无死”的意义吗?
虽然你死了,你若具有了悟无我的智慧,就犹如没死。不死、不生——事物在此可被了结。出生并欲求永生的快乐与享受绝非正道,但那却是人们所希望的,因此他们不可能灭苦。真正的修行人不苦,普通修行人依然痛苦,因为他们尚未圆满修行之道,还不了解“无死”,因此依然痛苦,依然受制于死。
从子宫出生后,我们能避开死亡吗?除了觉悟“无我”之外,并无其他避开死亡之道。“我”不死,只有“行法”(有为法),根据它们的自然本质在流变化。
当别人看着这样一个人并试图理解他时,可能会认为他疯了。但此人不是疯子,而是一个精进的行者。这种人以各种不同的方式,才真的知道什么事是有用的。
觉悟者看世俗凡夫时,他认为他们如小孩般无知,而凡夫看见觉悟者则认为他疯了,但他对于他们所赖以生存的事物完全不感兴趣。换个方式说,阿罗汉很像疯子。人们看见阿罗汉时,会认为他疯了,若你咒骂他,他不在乎,无论对他说什么,他都不反应,像疯子般——看似疯癫,却具有正念正知。真正发疯的人当被咒骂时,也许不生气。但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人们观察阿罗汉与疯子可能认为他们是相同的,但疯子是最低者,活在具有强烈我爱的情况中;阿罗汉则是最高者,解脱一切自我的观念与执着。若你只看他们的外表,他们也许很相像,但他们的内在觉知和对事情的看法,却截然不同。
好好思维此事。当某人说某件事应会让你生气,而你却一笑置之时,人们可能会认为你疯了。因此,当你教导别人这些事情时,他们不太容易了解。对他们来说,必须内化与直接体验它,才可能真正了解。
五、我的牙齿、我的枕头、我的椰子
我们听到“法”的言语,例如“没有东西是我或我的”,可能认为自己相当了解。当我开始修行时,先修习身至念①,并感到对于“无我”有些洞见,逐渐不执著事物。然后有一天,我掉了一颗牙齿。
“啊,我的牙齿脱落了,看来我正在变老。”突然间,我感到忧伤与沮丧。
之后,我决定进行头陀苦行,那应该是种极简生活的练习。通常你只准备衣、钵与几样基本配备,例如滤水带、针与线。我认为自己并无太多财物牵挂,且少欲知足。但当在准备打包时,我却舍不得抛开任何东西。我整理了一大袋,它看起来似乎已超过自己所能负担的程度,然后我想到枕头,决定必须也带着它。每样东西似乎都是我的,且似乎都如此必要——甚至包括用来擦地板的椰子壳。
【译注】
①身至念是身念处的十四种禅修法之一。是将身体分为三十二个部分作为禅修的主题,前五项即是头发、体毛、指甲、牙齿、皮肤。修持时以厌恶作意正念于身体各部分的不净,是止业处;若以四界(地、水、火、风)观照,是观业处。修习此法能去除对五盖的执著而获得解脱,是佛教特有的修行方式。参见《清净道论》第八《说随念业处品》与第十一《说定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