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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道白云(155)

一行禅师 著 何蕙仪 译


81、故道白云 (续)

缚悉底尊者站在尼连禅河的河畔,细看着流水。对岸的牧童正准备牵水牛从浅水处过河。每个牧童都携着一把镰刀和一个篮子,就像四十五年前的缚悉底一样。他知道这些水牛吃草时,小童便会割下姑尸草,把他们的篮子盛得满满的了。

佛陀曾在这条河里沐浴。那棵菩提树,比从前更壮更绿。缚悉底尊者就在这棵可爱的大树下过了一夜。这个森林已不再像昔日那般幽静。这棵菩提树已成了人们朝圣的焦点,而森林里的丛野荆棘也都大部分被清除了。

对于自己是被邀出席结集大会的五百比丘之一,缚悉底尊者非常感恩。他这时已五十六岁了。在修行道最亲密的朋友罗睺罗尊者,已于几年前去世。罗睺罗本身,就是诚切精勤的融汇。虽然他是王者之后,但他的生活却是极尽清淡。他为人谦恭,因此从没有对别人谈及他在弘教事业上的功绩。

在佛陀从王舍城到拘尸那的最后一程路上,缚悉底尊者也有同行。佛陀临近入灭的时候,他也在左右。在波婆城至拘尸那的一段路上,缚悉底还记得阿难陀尊者问佛陀要往哪儿去。佛陀只简单的回答:“我要往北面走。”缚悉底觉得自己明白他的意思。一生以来,佛陀从来没有想着目的而行。他只是专注地投入每一步之中,享受着目下的一刻。就正如一头象王子知道自己时限已至而返回故土,佛陀也在他最后的日子里向北而行。他不需要待抵达迦毗罗卫城毗尼园才入灭。只是朝北而行,已经足够。对他来说,拘尸那本身,就是蓝毗尼园园林。

同样被对故乡的一份情怀所驱使,缚悉底尊者也在前一夜回到了尼连禅河的沿岸来。这里曾是他的家园。他仍然觉得自己就是那十一岁大的牧童,替别人看顾水牛以能养活弟妹。优楼频螺村依然如昔。每间房子门前,都种着木瓜树。稻田仍在老地方,河水依旧细流。水牛仍是由小小年纪的牧童带到河里被洗涤。虽然善生已不在村内,而他的弟妹也都在别处建立了自己的家庭,但优楼频螺永远都会是缚悉底的家。缚悉底回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年青的僧人悉达多在林中漫步行禅。他又回忆起村童与悉达多在菩提树下的多次餐聚。这些过去的影像,都重新活现。当这群牧童从对岸过来的时候,他会给他们自我介绍。他们每一个男童都是缚悉底。就如他很久以前被赐予一个机会踏足平和、喜悦与解脱之道,他现在也会给这些小童指示这条道路。

缚悉底尊者微笑。一个月前在拘尸那,他曾听到摩诃迦叶尊者讲述他从波婆城起行时遇到的一个叫善跋陀的年轻比丘。善跋陀知道佛陀已入灭时,随意轻率说道:“老人家去了。我们从此可以自由,再没有人责骂我们了。”虽然摩诃迦叶尊者对他口出狂言感到惊讶,但他并没有说什么。

摩诃迦叶尊者没有直斥年青的善跋陀,但对阿难尊者这样一位受敬重的大弟子,他却一点也不婉转。本来,结集大会的成员都已认定阿难陀尊者是必需出席的一位大弟子,因为他能够使经典准确地得以结集。但大会开始前三天,摩诃迦叶尊者却告诉阿难陀尊者,他正慎重考虑取消阿难陀尊者出席大会的资格。他的理由是阿难陀尊者还未能深得法要,更未有达到真正的体悟。其他的比丘都担心阿难陀尊者会视此为耻辱而离开,但阿难陀尊者只是退下,继而把自己关在房子里而已。他在那里十分专注地禅坐了三日三夜。就在大会开始那天的早上,阿难陀尊者便证悟了。他在禅坐后回到床上休息时,背部碰触到睡垫那一刻,便恍然开悟。

那天早上,当摩诃迦叶尊者遇见阿难陀尊者时,他望进阿难陀的眼里,便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这才告诉阿难陀大会上见面。

缚悉底抬头,看见白云在蓝天里飘浮而过。太阳高挂,河畔的绿草在晨光中闪烁着。佛陀在前往波罗奈斯国、舍卫城、王舍城以及无数的其他地方时,不知道在这条道路上步行过多少次。佛陀的的足迹遍布,而现在专注踏着的每一步,缚悉底都很清楚自己是重步着佛陀的足迹。佛陀之道,就在他的脚下。佛陀曾见过的白云,仍在天空里。每踏安祥的一步,都会令佛陀的故道与白云得到重生。佛陀走过的道路,就在他的双脚底下。佛陀已经过去了。但缚悉底尊者仍可以到处见到他的存在。整个恒河流域,都种满了菩提树的种子。它们已生出根来,长成茁壮的树了。四十五年前,没有人听说过醒觉之道。现在,到处都可见到穿着僧袍的僧尼。法舍也都四处林立。学士大臣,甚而大王与他们的家属,都皈依三宝。社会上最贫穷和受压迫的阶层,也从正觉之道中找到皈依。他们都从大道中寻获生命与精神的解脱。四十五年前,缚悉底是个穷困的“不可接触者”牧童。今天,他是一个跨越了所有阶级和偏见障碍的比丘。缚悉底尊者曾被帝王礼敬接待。

谁是这个可以造成如此深远影响的佛陀?看着那些牧童在河边割姑尸草,缚悉底这样问他自己。虽然许多大弟子都已经不在,但有很多精进得道的比丘仍然健在。这其中大部分还是年轻的。佛陀就像一棵巨大菩提树的种子。种子已破开来,让坚定的根抓牢泥土。也许当人们看到大树时,他们都再见不到种子,但种子仍在那里。它没有灭亡。它已变了大树。佛陀曾教过,没有一物会从存在而进入不存在的。佛陀改变了形相,但他仍然存在。每个去深入看清楚的人,都会见到佛陀在僧团里。他们都会在勤奋、慈爱和有智慧的年青比丘中,见到佛陀的存在。缚悉底尊者明白他自己有责任去滋长佛陀的法身。法身就是教理和僧团。只要‘法’与‘僧’持续巩固,‘佛’便会继续存在。

望着牧童从对岸过河到这边来,缚悉底尊者微笑了。如果他不继承佛陀任务,给小童带来平等、喜悦与平和,又有谁会这样做?佛陀已发起了这种工作。他的弟子理应继续这样去做。佛陀所散播的菩提种子,将会继续在世界的每一角落萌芽。缚悉底尊者自觉佛陀在他的心田里播了万粒宝贵的种子。他会悉心把这些种子照顾,让它们长成坚稳强壮的菩提树。人人都说佛陀死了,但缚悉底却比以前更能感到佛陀的存在。佛陀存在于缚悉底的身与心。缚悉底到处望去,都见到佛陀,那菩提树、尼连禅河、绿草、白云和每一块树叶。这些牧童本身就是佛陀。缚悉底尊者对他们有种特别亲切的感觉。他快将会与他们搭讪。也许他们也可以延续佛陀的家业。缚悉底了解到,要继承佛陀的家业,必先要像佛陀一样细心觉察万事万物,专注地踏着平和的步伐,以及时常带着慈悲的笑容。

佛陀是本源。缚悉底尊者和这些年轻的牧童,就是源头分支出来的河流。这些河流所到之处,佛陀都会在那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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