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怎么讲?
隆莲法师:那时候我想留在成都听经。但日本飞机天天轰炸,家里就要我回去。不准我在成都。
作者:那你不能回到乐山后自己看经书自学吗?就像你学其他学问那样?
隆莲法师:学佛可不同。自己看经书和听大法师讲经说法是有很大差别的。那时候成都来了许多著名的大法师.他们有的是进藏学习多年取得了成果的,有的就是从西藏出来的。我觉得机会太难得了。
作者:如果您不出家,很有可能成为一个文学家或者数学家或者别的什么专家。您后悔过吗?
隆莲法师:后悔?一点儿不后悔。这是我从小的愿望,我就是想做个学佛的专家。佛学的苦空观念以及众生平等、慈悲救世、止恶扬善等教义在我的心中产生了共鸣,我愿意一辈子研究它,弘扬它。
作者:我从你的诗里看出,你青年时代一直很关心国家的前途人民的命运.可以说经常处于忧国忧民的心境之中.那你想过参加革命吗?
隆莲法师:没有。我连自己的命运都把握不住,还敢去革别人的命?
作者:可是从你的一些文章中看出,你对治理国家有着许多精辟的见解和清醒的认识。
隆莲法师:见解归见解,那都是纸上谈兵。真要去实践去做.都是很不容易的。我年轻时只是个书生。
作者:您此生最愉快的时期是哪个时期?
隆莲法师:……大概就是刚出家的时候,随着能海老上师到彭县的太平寺和峨眉山的慈圣庵的两次安居。我们有10个比丘尼在一起,听老上师讲经,修持。
作者:那最不愉快的,又是哪个时期呢?
隆莲法师:最不愉快的……当属“文革”时期。
作者:那个时候您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隆莲法师:还好,宗教界的一些人士都暗中保我,使我免于挨批斗。后来我就称病闭门休养了,一直到“文革”结束。
作者:那个时候您是怎么想的?
隆莲法师:能怎么想?整个国家都乱了套.我们能怎么想?就好像洪水来了一样.个人是无法阻档和改变的。我的内心感到非常忧虑,不知这样乱下去怎么才收得了口?
作者:那时让你最感到气愤的是什么?
隆莲法师:造反派进了爱道堂,让我们和尚自己动手砸佛像,不允许我们穿僧衣,让我们重新留起了头发。那10年对我来说是个中断。但并没能改变我的信仰。1978年一落实宗教政策,我第一个带头剃掉了头发,我是自己给自己剃的。
作者:我觉得你的个性很鲜明,有话就说,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并且对看不惯的事情照样提出批评,并且很尖锐。而依我的理解,出家人是包容一切忍让一切的。您怎么想的?
隆莲法师:我的个性如果不强,当初就不会当和尚了。没有先和家里人商量,周围的人也不理解,条件又那么艰苦。可我还是坚决地按自己的愿望去做了。这就是我的性格。包容一切并不等于包容不正确的事情。有时候为了坚持真理,就是要敢于说话,敢于批评。
作者:你也得罪过人吗?
隆莲法师:当然得罪过。1955年我第一次去北京开会,有人向能海老上师发难,我就站出来说话。并不是因为能海老上师是我的师父我就帮他,而是为了说真话。
作者:后来你没事吧?
隆莲法师:没事。我说的是真话,大家都支持我。
作者:你是全国政协委员,在参加政协会时,发表自已的见解吗?
隆莲法师:当然要发表。比如讨论三峡工程时,我就谈了我的看法。虽然我只是个小人物,赞不赞成起不了什么决定性作用,但我要忠实于自己的内心。千秋大业,非同儿戏,我必须说真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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