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海上师传（11）

　　　　　　　　　　　　 ——谭天 著

出家无家

在我采访古模师父的时候，邻居朱师傅热情地给我介绍青龙龚家的情况。他说，我们青龙都晓得能海是龚福三的老辈子（方言长辈）。龚福三在解放前当过几天副保长，52、3年开斗争会的时候，批他的人说，你们屋头（家里）出了一个和尚，有田有地，你承不承认？那时哪个敢认哦。都是后来了，我们听他讲起过是能海和尚。我今年60多岁，批斗他的时候，我可能有9、10岁的样子，都还有些记得。能海与龚福三老汉儿龚生玉是不是亲兄弟，我带你去问他们家的人。于是我们走出了小院。

正好龚福三的儿子在村委会。他说，那些事情已经很久远，我们做晚辈的也弄不清楚，我父亲肯定是知道的，但是他病得很厉害，耳朵又背得很。

我问：“你们与马尾的是不是亲戚？”

他说：“是的。”

“平时有没有来往？”

“没有。大家都忙，各忙各的生活。晚辈都有些疏远了。人家说的嘛‘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认不到’。是有道理的。”

我请他帮我向他的父亲问清楚“福”字辈以上兄弟的相互关系，他欣然同意。并说：“你放心，我们龚家的人，很老实的，有关系就有，没有就没有。强迫牵上与能海和尚的关系也没什么意思。”

在我们根据绵竹张老师提供的线索，前往绵竹临近的某县寻访能海上师小女的时候，途经汉旺柏林公园，我们驱车前往，找到了《绵竹历代名人纪念馆》，这是绵竹市委市政府办在公园内的一个青少年革命教育基地。四周和馆内都没有一个人，异常的清静，馆内立有绵竹历代的名人石刻像及简历，只有它们在静静地诉说着绵竹的历史。能海上师与王干青烈士的紧挨在一起，立在进门的右边。黑色的大理石上凹进去的地方，用白色勾勒出了上师盘腿坐着、左手拿佛珠的肖像，右上角竖刻着海公的简介：

能海 俗名龚生发 字缉照 绵竹汉旺人 我国近代佛教高僧 建国初期曾任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 对和平解放西藏作出过卓越贡献

路上。我一直在想，龚学光极大可能又叫龚生发或龚生龙，当然也不排除“发”是“龙”的笔误。

2005年5月11日上午，就在写这章的时候，我接到龚福三儿子的电话，他在电话中明确告诉我说，他已问了他的父亲和嬢嬢龚福蓉，他们上一辈的关系如下：

龚生玉、龚生元是亲兄弟，他们与能海是堂兄弟，生玉、生元的父亲和能海的父亲是亲兄弟。过去家族排儿子关系都是按大排行来算，女儿不算在此内，所以后人和外人多少就有些糊涂了。

谜底看似已经解开。

当我把青龙这边的说法电告给马尾的龚贵全时，他断然否定3个生字辈的长辈是堂兄弟关系。他说，哪是那样的？他们就是亲的，我亲自听我爷爷和父亲说的。我明确告诉他，所有资料都显示能海只有一个大他10岁的姐姐，他说，是有一个，在还没出嫁的时候就死了，以前的神位都是放在我们家的。我听到的就是这样，他们不是堂兄。

原以为已是明了的事情，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当天下午2:35。我又接到了龚贵全打到我家里的电话。在电话中他说，想把那天晚上我采访他时，他不好告诉我们的事情讲给我听，他认为我们很认真，既然我要了解史实，犹豫以后，他觉得还是应该把知道的真相全说出来，以此说明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综合起来以下就是他的讲述：

1、能海的父亲是做摊贩生意的。生元、生龙在青龙呆过，后回到马尾。

2、他的爷爷生元那时是汉旺一带操袍哥的大爷，曾带着弟龚生龙出去见过世面，都跑到金堂成都过，不然龚生龙不可能跑到省城成都去。他去当学徒也是龚生元介绍的关系。

3、他的爷爷龚生元后来在马尾街上开馆子，亲婆婆死后埋在马尾，那时生龙都还跟着他。

4、生龙离家出走是从他爷爷那儿走的。那时他还有点儿小，个子长得高大，喜欢喝酒。有天中午，我爷爷叫他少喝点，去给家头担点儿水，他不去做，放下水桶挑子就走了，是从马尾木家林（地名）走的。后来当了兵回来过，说是啥子营长团长。

我刚清醒一点的思路，接完他的电话又全乱了。他的讲述颠覆了我储存在脑中关于能海上师出家前，身世的所有信息。

我决定放弃对龚家“生”字辈关系的确认。留给史家去考证吧。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我接触了那么多海公家乡的龚姓人对能海上师的家庭及子女情况、出家以后的情况根本不知晓。只知他解放前上云悟寺回过青龙，五几年在五台山，“文革”时死了。更不知道能海上师还有女儿还有表亲健在！

在我采访完海公女儿及家人的时候，我理解了这点，因为与海公最亲近的人对他的过去也是知之甚少，甚至完全是陌生。毕竟年代太久远，毕竟知情者太少，毕竟海公上师是一出了家的人。俗语说，出家无家，家人也就全当没有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