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坐庵
范成大
其一
油灯已暗忽微明,石鼎将干尚有声。
衲被蒙头笼两袖,藜床无地著功名。
其四
跏趺合眼是无何,静里惟闻鸟雀多。
俗客叩门称问字,又烦居士起穿靴。
《维摩经》说:“心不住内,亦不住外,是为宴坐。”简单点说:“宴坐”就是静坐,是修道养生的一种必要功课。“宴坐庵”是范成大给自己的一座小庵所起的名字。
范成大(1129-1193)字致能,号石湖居士,吴郡(今江苏苏州人)。举进士。历任知州、经略安抚使、制置使等职,拜参知政事。晚年退居故乡石湖,有《石湖居士诗集》。早年的范成大不专心于举业,曾读书昆山荐严资福禅寺,自号“此山居士”。这里选的这两首诗,写的是他静坐修炼时的情况和体会。
先说“其一”。这写的是一个深夜,诗人宴坐已久,案上的油灯已渐渐暗下去又忽然转亮。这意味着油已耗尽,这一亮之后就要完全熄灭了。煮水用的石鼎在吱吱作响,这也是在表示水快煮干了。总之,夜深该睡觉了。然而,他还要坐下去。他用衲被蒙头,把两只袖子凑在一起借以对付寒冷。他为什么要坐下去呢?因为这可以感受到抛开功名不受其累的清静与欣悦。他说他坐的是藜床,这就表明他对功名的冷淡。这里用了庾信《小园赋》中的典故。赋中说后汉管宁屡受朝廷征辟,固辞不受,隐居乡间,日坐一木榻,积五十余年,榻上当膝处皆穿而犹坐焉。这“木榻”就是藜床。诗人化用此典,意在说明他和管宁一样无意于功名。
(摘自《佛学经苑》2004.11)
再说“其四”。这写的是一个白天他跏趺合眼而坐的情形。“跏趺”,即结跏趺坐,为佛家的一种静坐修炼方式,也叫坐禅。“合眼”,即垂下眼睑,收敛神气。他说他这样坐着,准备进入那“无何有之乡”,即进入澄心息虑的寂静境界。可是就在这时,房前屋后的鸟雀却大声噪闹不止。鸟雀声刚静下来,又有俗客来叩门,说是要问字。“俗客”,指的是那些追名求利之徒。“问字”是用典。汉杨雄多识古文奇字,好事者常去向他请教。后人反用这一典故,以表示对事情的淡泊。诗用此典也是出于这个意思,表示俗客问字是一种干扰,一种麻烦。由于俗客的到来,他这居士又得起身穿靴,不能再宴坐了。
诗表明,要宴坐修炼并不容易:夜间孤寂,又有油尽、鼎干、天寒的干扰;白天纷烦,鸟雀噪扰,俗客叩门,不得不起而穿靴应酬。两诗从不同角度形象地反映了诗人在宴坐庵里的生活。剃度出家在寺是出家人,在家奉佛是居士,这两首诗使我们了解了居士生活的某些情境。(摘自《儒道释诗汇赏》释诗卷
潘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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