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法雨行堂
在我们初到普陀山的十多天中,简直把这座名山看成了“无有众苦,但受诸乐”的净土,而每天不是爬山寻览圣迹,就是听老修行们聊天讲故事,时局的问题已忘得一干二净。可是,等到把圣迹看完了,故事听腻了,刚刚想定下来办点“己身下事”的时候,一连串可怕的消息便从天外飞来!这一可怕消息的发生,不但震撼了这座海上名山,同时也震撼了山上所有僧俗人们的心弦!
记得是一个夏日炎热难当的午后,我正与我的父亲对面坐在普济寺上客堂的走廊下,捧着“朝暮课诵本”教他老人家念楞严咒。上海来的两位同道,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进来,看到我就说:“老同参!不得了啦!不得了啦!战争已打到宁波啦!”
听他们这么一说,我吃一惊,手一抖,竟把课诵本抖落在地上,我赶忙起立问他们:“这消息你们是从哪儿得来的?”
他们说:“是在山门外听沈家门来人说的。”
说过,他们即去收拾行李,说是马上就要过海。
我又问他们:“你们过海去什么地方?”
他们的答覆是:“过了海到沈家门,再看风使舵。”
这时候上客堂里的数十位老修行们,一向本来是心如止水的,一听这种消息,也沉不住气了!于是乎,在此起彼落的一片“过海!过海”声中,不到两个钟头,就走了一大半。我问我父亲:“人家都过海了,咱们怎么办?”
他老人家说:“战争既然已打到了宁波,咱们也已无了去路,与其过海,倒不如住在山上的好。”
我和海超虽然都同意了他老人家的看法,但心内仍是七上八下的,不得安静。
我在《诸天罗嗦》一文中,曾经谈我和我父亲以及海超三个人,合起来只有六个袁大头。在诸天庙吃两顿饭用去两个,到山上买些念珠、纪念品一类的东西又用去两个,余下的两个不知道是怎么用的就光了。就在这一文没有的当口,我被一位同道介绍到法雨寺当了行堂,单银一个月是两块银圆券(此时金圆券已作废,银圆券价值与银圆相等)!
法雨寺,是普陀山三大寺院之一,面积没有普济寺大,环境却比普济寺好过十倍。但业障深重的我,住了不到三个月,就被客堂里以“新住的人”为借口赶出山门!说来,也算是一桩伤心事!
(摘自《参学琐谈》释真华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