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学琐谈 (136)
二十二 大病不死
光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一九五二年的岁月刚刚逝去,而一九五三年的时日又悄悄地走来!一天,我正在办公厅里写钢板,猛然打了一个冷战,接着又哆嗦了几下,腿一软,便倒在一张藤椅上,不省人事了!
这时候我已同校长,和三位自称“王老五”的老师,住在一栋日式宿舍里。等我醒来,已躺在宿舍自己的床铺上。我望了望,静寂寂的一个人也没有,心想:“奇怪呀!刚才我不是还在办公厅里吗?怎么现在睡在宿舍里?”当时除了口干舌苦,渴得要命之外,并不觉得有任何痛苦。因为宿舍离学校有两百多公尺,是一个独立院子,又正是上课的时候,我知道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宿舍的。但是,我总不能活活地听任渴死呀!因此,我勉强试着从床上爬起来,举步正想走到厨房去拿热水瓶,噗咚!一头又栽在地板上了,立时头上便起了一个鸡蛋黄那样大的疙瘩,所幸人没有昏过去。于是,我又努力想爬起来,但爬了几次,结果还是失败了!无法可想,我只好伸直四肢,仰卧在地板上,眼睛瞪着天花板,茫然地静候着死神的召唤!
不一会,我听到有人在玄关上脱鞋子的声音,之后,校长带着一位医生走进来,我还认得出他是卫生所里的主任。校长见我躺在地板上,问我怎么搞的?我把情形告诉了他。但他好像没有听到似的,仍一再问我。我又大声地告诉了他一遍。而他还问:“你怎么不讲话?到底是怎么搞的?”接着就听到卫生所主任说:“不要问他啦,他已经不能讲话了!”
我听了遂驳斥他道:“胡说,我的声音这样子大,你们都听不见,还说我不能讲话了!你们这两个聋子,真是好笑,哈哈哈……。”
就这样,颠颠倒倒,迷迷糊糊,整整睡了五天五夜,我才真正恢复了知觉,但仍不能起床,不能吃饭,只能喝点米汤和开水。鼻子烧得往外流血,上下嘴唇起了四五个像花生米一般大的紫泡,舌头僵硬,喉管喷火,腹内像一锅刚开了的滚水,咕咕噜噜上下左右地翻腾着,浑身酸痛麻木兼而有之,想动弹一下都不能如愿,两只眼睛被眵模糊封得紧紧的,半天都睁不开。然而,我毕竟是苏醒了!我强忍着一切痛苦,用力睁开眼睛,我见校长正坐在窗台上向我看。我轻轻地喊了他一声,他急忙走到我的床边,我微弱地哼了一声,说:“校长!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地感谢您?”
他说:“老刘!好好养病,不要客气。”
我又连哼了几声,问他,“我睡了几天啦?”
“五天五夜。”
“我吃东西了吗?”
“没有。”
“我喝水了吗?”
“没有。”
“有大小便吗?”
“没有。”
“看医生了吗?”
“医生每天来给你量体温,打针。”
“医生说我害的是什么病?”
“他没有说清楚。”
“他说还有没有希望?”
“会好的,不过……。”
“校长!”我又喊了他一声,又哼了几声,接着说:“如果我的病真没有希望好了的话,请您也不要瞒我,因为我还有很要紧的事,拜托您帮忙。”
(摘自《参学琐谈》释真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