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悟后,因无人请益印证,于是翻开《楞严经》来参证,法师以前未曾听过这部经,对其中的义理未尽明了,这时他以现量境界去观照经文,心识微起,立即觉了,不使落入分别思量。这样过了八个月,对全经的旨趣,了然无疑。
因塔院大方法师被奸商诬告,法师为了解救他,一人冒着严寒到了雁平镇代郡胡顺庵公馆。胡原是平阳太守,现转任雁平兵备,对法师一向恭敬,他见法师到来,异常高兴地说:“我正考虑到山中,大雪寒冷难禁,已写好书信,正要派人去接师父,师父正巧来到,真乃诚心所感啊!”法师即告诉他大方法师被诬告之事,胡即请人放了大方法师,塔院道场才得以保全。
胡顺庵留法师过冬,朝夕问道,十分殷切。法师对他开示说:“密于事者心疏,密于心者事达。故事愈密,心愈疏;心愈密,事愈达。心不洗者无由密,是以圣人贵洗心退藏于密。”又开示说:“目容天地,纤尘能失其明;心包太虚,一念能塞其广。是知一念者,生死之根,祸患之本也,故知几知微,圣人存戒。”又开示说:“念有物有,心空法空。是以念若虚熔,逢缘自在;心如圆鉴,来去常闲。善此者,不出寻常,端居妙域矣。”这样法师信口说来,一个月后,胡顺庵已记录成帙,称为《佛法绪言》,并立即请人付梓流行。
当时有一位开府高公,移居到镇代郡,听说憨山法师在胡公馆里,就去对胡公说:“我家花园亭阁,虽已有许多题咏,现想再求高人一诗,请憨山法师题一首如何?”胡公答应去问法师。当他向法师转述了高公求诗一事后,法师却拒绝道:“我胸中无一字,怎能作诗呢?”高公再三向胡公请求,胡公无法推托,只得苦求法师,还拿出许多古人名诗集,摆在法师的桌上,想借此发动法师的文思。法师偶然翻开诗集,正想构思的时候,忽然灵机一动,诗句即迅速而至,胡公出堂回来,已落笔写成三十首诗了。法师恍然发觉:“这正是文字习气魔啊!”立即停了笔,只拿了一篇给胡公塞责,就再也不想诗文的事了。可是这时文思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不觉从前学习过的诗书辞赋,凡是曾经入过目的,都一齐涌现出来,逼塞着整个太虚空,纵使通身是口,也不能抒发心中的诗思,甚至于不知什么是身心。法师默默地自视内省,似乎有向上飞举的感觉,正不知怎样度过这一关。
第二天,胡公送高公回去,法师静坐独思:“我现在所发生的,正是中山法光禅师所说的禅病,可是有谁能替我治呢?”继而又想:“没办法,只有靠睡眠来消除禅病了。现在如果能安眠,对修行治障是有益的!”法师关闭了房门,强迫自己睡眠,开始时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坚持了一段时间后,忽然坐忘如睡。
吃斋时童子来敲门,怎么也敲不开,用木椎来撞,也不见里面答应。
胡公回来后,问法师为何还未出来,童子告诉他法师在房中已经五天了。胡公就叫人打开窗门而入,看见法师身披衲衣端坐在床上,叫也叫不应,推也推不动。胡公突然想起,过去在书房中设有佛堂,供案上摆有击子,他曾拿起击子问法师:“这东西有何用处?”法师说:“西域僧人入定,不能出定,用这一鸣,即能出定了。”胡公这时想:“师父可能是入定了。”他立即拿了击子,在法师的耳边敲了数十声,法师才慢慢地醒了过来,睁开眼看看,不知身体在何处。这时胡公说:“我送客出去后,师父即闭门而坐,至今已五天了,你这五天是怎样过来的?”法师说:“不知道。只存一息罢了。”说毕,又默默地谛观起来,竟然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到来,再回顾那些住山的岁月,以及以往行脚的历程,都如梦一样虚幻不实,求之了不可得。以前被偏空我见所扰乱的心念,现在也雨收云散,长空若洗,一切阴影都荡然无存了。心空境寂,其中的妙趣确是无法形容。法师这时想:“《楞严经》中说:‘净极光通达,寂照含虚空,却来观世间。犹如梦中事’。佛经的言句的确不会欺骗人啊!”
法师彻悟心性后,准备正月还山,就对胡公说:“五台山的林木,已被奸商砍伐了许多,文殊菩萨的道场将要变成荒山了。”胡公于是具疏文题请上司大禁砍伐。从此以后,国家在五台山修建丛林梵刹,都仗这大禁保卫下来的林木,否则就无从取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