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山显通寺法师们的回忆

对于海公的圆寂，我曾看到过另一种版本。说：师西向右胁而卧，圆寂。荼毗之日有异香。

就海公在五台山的情况，我到五台山显通寺采访了海公的弟子、“文革“时与海公一起参加过学习的普正老法师、果护老法师。他们的回忆可算是对上文的补充。

当我们在显通寺普正老法师寮房外见到他时，他是不愿意接受来访的。他说，过都过去的事了还提他干啥。然而听说我们专程从成都赶来、目的就是想写好海公传时，普正法师很支持地把我们让到了他新搬的寮房内。他拿出了一张珍藏的老照片，照片上清楚地写着：“五台山吉祥律寺演讲四分律藏全体比丘合影一九六二年十二月八日”，加上能海上师共有53人。在普正法师的指点下，我能认出以下一些法师：请佛、成佛、寂度、智敏、果护、隆慧、普正、海山诸师，43年前的他们都正值青壮年，然而一场“革命”的到来，他们都被耽误了整整10来年的时间。更为重要的是，一代大师永远地离开了世间，当他们从不同的地方再纷纷回到五台山的时候，所能看到的只是上师的一座纪念塔！再也不能亲聆老上师智慧的教诲了。

普正法师，1948年从成都温江出家，1957年到清凉桥学法，“文革”被迫从五台山还俗，1979年回到五台山，曾任过显通寺的知客。以下是他回忆的部分（已作整理）：

那张照片是我们听能海老上师讲四分律结束后照的。山上是冬天讲经，夏天种树。隆莲法师和定静法师都到山上来听过，他们就住在离清凉桥3里路的小茅篷，每天都走来听，完了又走回去。那时我们山上种田植树养牲畜，很好的，“文革”一来全变了。成天就是学习斗争，把那些有职位的还有老上师的侍者都弄来斗。僧人内部也成立了“文革”小组，有的人今天还在斗别人，第2天自己又被红卫兵斗了，很乱的，斗来打去的。

你问我老上师是咋走的？是坐化的。为什么我晓得？老上师走了以后，那些红卫兵就觉得奇怪，他们还去喊了医生来检查，看是不是有什么病或者是不是自杀，结果啥问题也没有。因此在我们学习的时候，他们还想不通地说：“为什么你们出家人要坐到死？”所以我晓得。他们还不止一次地这样问xx师父（当时僧人里的“文革”组长，现健在，故隐去——笔者注），那师父在大会上说：“他在生的时候骗人，死了都还要骗人。”从反面，大家都知道老上师是坐化了的。当时我们的心里啊，对老上师真是佩服。现在也理解了那个师父，在当时的政治气氛下那样说话了。后来他们在广济茅篷那儿架柴烧，那些红卫兵很残忍的，他们认为老上师是坏蛋，还没有烧完，就用石头瓦块把火弄熄了。后来，证真师父，他是赶骡子的，就是用骡子拉东西。趁天黑的时候，悄悄把没化好的遗体弄出来，用麻袋装好运到离清凉桥不远的风林寺和另一个僧人一起，架柴把老上师重新火化了。火化时，的确有瑞相，不是香味，是放蓝色的光明。证真师找来一个白色的坛子，把老上师的舍利装进去，放在傅家庄他当时住的地方供着，后来为老上师平反后才拿到显通寺祖堂供起，一直到后来安葬。老上师走了后、好多弟子都被造反派的人赶回原籍，后来，五台山几乎没有僧人住了。

在吉祥寺，人最多的时候有90多个，老上师在山上有13年了，可是在短短的13天内就毁了。我回到了温江；请佛师回到了他原来的地方，山西神池参加劳动；寂度师回到重庆铜梁老家种田；好像只有证真师在离清凉桥不远的傅家庄住下陪着老上师的灵骨，还有现在白马禅寺的隆慧师，也是在五台山上的一个什么大队落了户，总之很少的僧人在山的附近，没有谁还在庙子里头。

听完普正法师的讲述，我很庆幸海公最后有证真法师的陪伴。当我问普正法师，证真法师在哪里的时候，他说，过世了。没能有机会见到证真师父，我心里多少有些遗憾。没想后来我竟会偶然遇到跟了证真法师很多年的仁承尼师。

而果护老法师对海公的回忆，则是点滴的断续的。老法师今年80岁，却是红光满面。他16岁在峨眉山出家，20岁到成都近慈寺受戒学法。1952年，在上海清定法师处听经，1953年的时候，与照通、通一、常浩、请佛法师一起从上海到清凉桥建道场。他说：

“那个时候，我们先坐火车到太原，再从太原雇马拉车运东西，我们就走路，要走好几天才到得了清凉桥。在山上老上师讲经，声音很洪亮。以前在近慈寺讲经的时候，有很多人听，去晚了就找不到地方，他讲得很好，大家都喜欢听。‘文革”时，都没有办法讲了，从北京来的红卫兵很凶，他们把经书集中起来烧，清凉桥烧得最厉害。把我们叫到显通寺去学习，开批斗会。当时从清凉桥到显通寺要走两三个小时，沿着山中的沟和小路爬过去。不能迟到请假的，形势很不好。”面对老上师遭非人折磨的情况，他说：“书上都有了。”便不再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