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乐生天,亦不爱福田,
饥来一钵饭,困来展脚眠。
愚人以为笑,智者谓之然。
非愚亦非智,不是玄中玄。
僧梵志是位很有悟性,很善于独立思考的僧人。对于释教中一些义理,他常有自己独特的认识,而在诗中以奇兀警拔的语句出之。他曾写过这样的诗句:“得官何须喜,失职何须忧。照面不用镜,布施不用财。”这乍读来都是不可思议的,人人都会大摇其头,可是细加咀嚼之后,你又会觉得其所语精辟,极富哲理。这首诗也有这个特点。
先看头两句。这里所说的两个“不”就很奇特。释教中人,孰不“乐生天”和“爱福田”呢?出家修行难道不正是为的这事吗?但细思之,你又会觉得他这样说才真正合乎释教义佛理。可不是吗?修行是好事,而你过于把注意力集中于“生天”、“得福”,这动机不就有些不纯吗?这不是功利主义的表现吗?这样修行有什么意义呢?
再看三、四句,这也真有点不像话。饥来用饭,困即就眠,这能叫修行吗?为什么不提“戒、定、慧”呢?这不是懒散者的行为吗?可细审之,我们又会觉得这话自有其深意在。《慧海禅师传》就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有人问禅师:“你有很高的道行,还用不用功修行呢?”禅师说:“用功。”那人又问:“怎样用功呢?”禅师说:“饥来吃饭,困来即眠。”那人听了不禁充满疑惑说:“一般人也都是这样的,那岂不是都同你一样用功修行呢?”禅师说:“不同。”那人问:“有什么不同呢?”禅师说:“一般人吃饭时不肯吃饭,百种须索;睡时不肯睡,千般计较,所以不同也。”释教认为人生活在世上都很苦恼,禅师说的就是在平常生活里解脱烦恼而持平常心的道理。饿了吃,困了睡,看似容易做时难。五、六句说,愚人以为他这样说是可笑的,智者却说这是对的。而他自己的看法呢?在最后两句里他说:“这不是愚与智的问题,更不是什么玄而又玄的东西,一分愚智便离开禅了。禅是平常的,亲切的,它存在于日常琐事之中,讲修行就得如此。”(摘自《释诗卷》潘人和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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