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琳给初出家的醒群留在庵中,他本不愿多住时日,但王宰相临走的时候,又嘱托他多留些日子,指示小姐佛门的规矩,可是后来吴师爷也借口受相爷的吩咐要帮忙处理千华庵中的事务,住了进来。
千华庵中,上至以贵为相府小姐出家的醒群,下至各方来挂单的女尼,以及庵中的丫鬟仆女,没有一个不敬重玉琳,吴师爷看在眼中,更是妒火怒烧。
吴师爷心中想,自己从入相府以来,受相爷的信赖,除了老爷太太和小姐以外,在相府中一呼百应,谁也不敢怠慢自己,想到现在一个年轻的和尚,居然敢占了自己的上风。
吴师爷手拿水烟筒,头戴狐皮小帽,身穿长袍马袿,常常在他的寝室中踱来踱去,他一刻拿狐皮小帽,搔搔头皮;一刻又放下水烟筒,搓搓手心,他在计划着怎样使玉琳在众人的面前丢脸,减低他的声望,使他失去众人的信仰,让众人对他都不恭敬。
然而玉琳的心地很光明磊落,态度很老成持重,除了每天和庵中大众讲两点钟的佛法或规矩以外,他就再也不多问其它的一件事,吴师爷虽然心中不高兴,但他始终想不出办法来为难玉琳。
有一天,他经过很久的考虑计划,他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当玉琳在讲佛法的时候,提出一些难以回答的问题来讥讽他,叫他当时下不得台来,这样失去他的面子,他一定感觉到难为情,就算小姐留他,他也不好意思住在这里。
所以,在这一天下午,当玉琳向大众讲完佛法正预备离开的时候,吴师爷先是阴险的一笑,随后就对玉琳说道:
“我心中有几个问题非常怀疑,不知道可以不可以提出来请你指教?”
“指教不敢当,把问题说出来互相讨论吧!”玉琳又重新回到原位上去。
“假若你回答不出来呢?”吴师爷故意粗气的说。
“如果你知道我回答不出的,就请不要问我。”
“那怎么行,你是一个弘扬佛法的出家人!”
“你说得也对,有什么指教就请你问罢!”玉琳此时已经知道吴师爷是故意来为难的了。
“假若你回答不出来呢?”吴师爷又逼着问。
“那你下次可以不要来听我讲!”玉琳说。
“不行,下次你不能再在这里讲!”
“你说得很对,我不能答复你问题的时候,我不应该在这里讲。”玉琳索性又把腿子盘起来,眼睛闭着,一股平和之气,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被人问难的人。
“凡是读圣贤之书的人,都知道我们的国家是以忠孝为立国的根本,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出家,与我们的国本不合!”吴师爷说着的时候,洋洋得意,自以为这一下要难倒了玉琳。
“这是什么意思?”玉琳此刻已完全明白吴师爷的来意,他这样问,以便让吴师爷把问题说清楚些。
“我相信你也知道做人是不能离开忠孝的。”吴师爷对玉琳说:“因为一个人若是不忠不孝,他就没有做人的资格。我看你这么年轻,可是你早就披剃出家,每天你们吃闲饭,不事生产,不把自己的力量用来报效国家。这怎么能谓之忠呢?还有,你的父母生养了你,是为了养儿防老,所以才把你抚养成人,现在你却连父母都拋弃一边,跑去出家,这怎么能称做孝呢?请你回答我!”
吴师爷这样一问,所有听玉琳讲法的人,都呆住了。他们都望着玉琳,等玉琳的回答,尤其是醒群和翠红的表情,更是焦急的希望玉琳要很不客气的来批驳吴师爷一顿。
然而,玉琳一点不慌忙,他非常的镇静,他已经知道吴师爷的来意不善,本来他是不愿向这样的人说些什么的。在粗暴、傲慢、顽固、执拗的人的面前,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因为道理都是在虚怀若谷的人的心中。但吴师爷已经是有意的来为难,这些问题虽不是真理,可是若能把这些常识似的问题稍加解释,也能让别人免去许多误会。所以,玉琳就慢慢睁开闭着的眼睛,从容不迫而又慈和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