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位老师是眼老师。这位老师以各种方式骗人。它告诉我们这个形象美、那个形象丑、这个形象好、那个形象坏。它对心悄声嘀咕,使我们绊倒,因为我们不能以基本原则看待事物:一切形色本质上相同。无论是鸟是鼠、是人是兽、是树是藤、还是什么,它们只有表象不同。基本状态是一样的:它们依照自然规则,升起、衰落、消逝。
第二位老师是耳老师。起先有两位,接着变成四位,更让人糊涂。换句话说,左耳听见好声音、坏声音,右耳听见好声音、坏声音,这一切造成了扭曲的观念。我们把好东西想象成坏的,坏东西想象成好的;
把真的当成假的,假的当成真的。因此耳老师是另一个骗人的老师。佛陀因此离开了眼老师与耳老师,去找:
鼻老师。起先这位老师有两只鼻孔,接着变成四只。有时它喜欢好气息,有时不喜欢好气息,偏喜欢坏气息。然后它与心悄声嘀咕,使它误解事物。如果我们可以给心照张相,就会看见,眼又大又凸、耳大得像两张船帆、鼻孔张得老大老大。佛陀意识到这三位老师对他无用,于是继续去找:
舌老师。这位老师──也就是嘴巴──更乱。如果它是军队,堪称多功能军。既会吃东西,也会讲各种话。有时爱讲好话、有时爱讲坏话。有时不爱讲好话、偏讲坏话。一条小舌,也分成四条。不讲话时,它就吃。有时那人吃、这人不吃。这人只吃到一点、那人挨饿、那边的人却多得吃不了。这种麻烦的危险在于,它们会阻碍涅槃之路。因此佛陀离开,继续找第五位老师:
身老师。这位老师由六元素组成,但是一旦那些元素不平衡起来,就会发烧发冷、虚弱僵硬。有摩擦便有损耗。至于第六位老师,它是:
心老师。这位老师用各种方式思考、担忧、迷惑自己。比方说,我们正要离家来寺院。一出门它就开始骗我们:“真麻烦。要走那么远。浪费时间。日头真热。”等到了寺院,开始坐下来禅定,它又开始骗我们:“坐太久了。我累了。腿疼。发麻。我背疼。”接着它对我们捏腿捏胳膊、踢腰踢背、戳着胃、制造胃疼。这样给鞭打着,我们就放弃了。有时它过来悄悄地说:“你怎么还不停下?时间快到了。睁眼吧。”于是我们离开禅定,对佛陀合掌顶礼,走了。如果我们天性弱,便会这样。
这就是为什么佛陀离开这六位老师,关闭眼、耳、鼻、舌、身、意,不让心出去追逐色、声、香、味、触、法。他关闭感官,逃离这些东西,只留下心这个门,使它专注于善德。这时,他不关心任何感官输入。在五月满月那天,盘腿坐在菩提树下,内心升起了明辨。他把一切心念集中起来,达到正念,不让它们与法外之事有关联。他开始禅定,切断与过去、未来的一切关系,切断通往眼、耳、鼻、舌、身、意的一切经络联系。他专注呼吸,使它越来越精细,一直到色身感消失,只剩下六元素:
他看见呼吸怎样真正移动、怎样停止。这就称为明觉,觉者的技能。以这个技能看待事物,不看它们的特性,而看它们的基本属性。无常是一个特性。苦与非我──累赘、不可控制,都是那样的特性。
而基本属性,则是中性、恒常的。无常是在特性层次。作个比方: 嘴不能变成鼻。那是特性。如果事物能那样改,我们不能生存。如果今晚我们的耳变成了眼、腿变成了胳膊、鼻变成了嘴:一切就乱了。如果我们看事物,只从那些特性来看,那是六师的知识。不过圣者的知识,是从两边看,既看见特性,也看见基本属性。再做个比方:我们的腿,两岁就是腿,到八十岁还是腿,这好比基本属性。这是恒常。过去是怎样,到死还是那样。看不穿这样的基本属性,就会给六师拖走。这就是为什么佛陀离开六师,去学习觉者之智,同时看见两面──无常的一面与恒常的一面,却不卡在任何一面。那便是种姓智[译按:指对不死境界的一瞥,使行者从此改变人生轨迹,由凡夫转为圣者,即至少获得初果]:既了解世间原理,也了解法义原理。
这就是为什么佛陀教导说:“一切造作无常;一切现象非我[诸行无常;诸法非我]。”人们说:“不变”、“变”、“苦”、“极乐”、“我”、“无我”,佛陀不为所动。这就称为“作自己的依止”:内心升起这般智识与善巧的人,能真正依靠自己。他们不执取过去、未来、当下的知识。他们不会卡在任何时间维度里。他们可以放下常规、公式化的教导、公式化的终极真理。他们独自在心里放下、在心里有觉知。这就称为真正依靠自己。达到这个地步时,你修持的涅槃道果,必然成功。不会再迷失走偏。
就说到这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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