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舍对人、经验与信念的执著
我们将逐渐发现,痛苦来自于执著任何一种事物──色、受、想、行、识。放舍对人、经验与信念的执著,比物质的布施更困难,但它对追求究竟安乐却更重要。
执著色身有两个方面,最明显的是执著生命中的其他人。执著和关爱不同,和关心某人幸福且希望其快乐不同,而是一种嫉妒或疯狂的占有欲,想要拥有另一个人。我们不难想到夫妻尝试拥有彼此,或性格跋扈与具占有欲的朋友扼杀友谊的例子。在人际关系中修习布施,意味着信任对方,并给他或她保有空间、自由与尊严的权利。
然而,即使良好的关系也可能有执著的元素。所有快乐的配偶都希望他们的婚姻能持续,其中总是潜存着恐惧的元素。“他会离开。”“她会死。”想到这点可能很难受,但我们必须谨记一点,每一场婚姻无论多么快乐,终必以分离收场。即使一起居住五十年且一起辞世的幸福配偶,在死亡时也必须分开,根据过去所造的业分道扬镳。
对身体更微细的执著是对色身的贪爱,以及相信自己能控制它。无论现在身体多健壮,我们知道它会随着年纪衰败,变得虚弱与病恹恹。此外,我们无法控制身体的状况,以及下一个感受是快乐或痛苦,也无法控制思绪之流涌进内心。例如,试着别想狗的形象,办得到吗?我们甚至连这个也无法控制。
我们尝试增大概念与形象,牢牢系住我的房子、车子、工作、伴侣、身体,就好像它们是我们可依赖的独立存在体,借此以保护自己免于受到经常变化的突击。其实维系它们的最底层是恐惧,无论我们抓得多紧,时间一到,世间的一切事物依然流转与变化。我们紧握不放的概念与形象,将会像玻璃般粉碎,那时我们将多么痛苦啊!
拥有、贪取或执著任何东西将使生命更痛苦,使用物资而不执著,有助于我们在它失去、毁损或被偷时免于心碎。此外,执著家庭、朋友或个人身份的意识──我的头衔、职业、家庭背景、社会地位,当这些概念消失时,无可避免地将带来痛苦。当不执著时,心始终处于安稳中,这个放松的态度抚慰我们,使我们感到舒适,并减少压力、焦虑、担心与恐惧。
培养不执著的态度,首先需花一定的时间独处。许多人因害怕孤单,而执著同伴的经验,但独处并非孤单寂寞。此外,独处为我们创造思考、反省与禅修的空间,使心远离喧嚣与贪着。经由独自修习正念与禅修,以减少贪、嗔、痴,我们便加强了和别人在一起而不执著的能力。当内心处于安稳时,我们可以有同伴,但无贪着与随之而来的痛苦。
佛陀每天和身边数千名比丘、比丘尼与在家人一起步行数里,有些人来和他同住,或谈话,或和他讨论他们的问题,有些人或来请教,或来争论,或只是单纯前来听开示。即使在群众中,佛陀内心始终保持闲居独处,他不贪着的态度是完全的。偶尔,有些追随佛陀的比丘、比丘尼与在家弟子们在森林中独处,完成他们不贪着的修行。但他们不会永远住在森林中,一旦断除贪着,便学习维持坚定与安稳的心和其他人同住。
那种心态称为“出离”。出离不只是针对比丘与比丘尼,而是针对任何喜好独处或向往无拘无束生活者所说。所有出离者,包括比丘与比丘尼在内,都有与人同住的时候。正思维随念有助于我们创造稳定的心,而不受外在环境或其他人的变量干扰。我们学习如佛陀般,始终保持内心出离。
断执还需要我们出离对于信仰、见解与观念的爱着。这点很困难,我们很容易通过思考各种议题,而导出定位自己的自我意识。在别人批评自己所支持的政治候选人或公共政策主张时,我们经常陷入身份认同的困境,感觉自己遭到攻击。但观念、意见或看法也同样受制于无常的法则,回想你16岁或30岁时相信什么,就会了解个人的信念有多么善变。
综观历史上世界各地的人们,无不以所珍爱的主张或信仰为名而开战。人类为了保护自己的物质财产而杀戮的人数,远不如为了保护不善的信仰,诸如种族或宗教偏见所做。想想导致战争的偏执信仰,且自问是否值得为了保护它们,而付出战争的可怕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