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正业(续)

不杀生

伤害其他生命的意向，通常来自憎恨或恐惧。当蓄意杀害生命，即使杀害如昆虫这样的小生物时，我们减少对一切生命的敬意，因此也看轻自己。正念帮助我们认清自己的憎恶，并对它们负责。检视心理状态时，我们看见憎恨与恐惧导致残酷与暴力的循环，这些行为不只伤害别人，也破坏内心的平静。不杀生让内心平静，且无敌意，这个清明帮助我们断除破坏性的行为，并拥抱发自布施与悲悯的行为。

某位学生告诉我，她过去一向害怕与厌恶某些小生物，如老鼠、跳蚤与壁虱等，因这些感觉，她乐意杀死它们。当正念的修行帮助她变得更和善时，她决心不杀死这些生物。结果她害怕与厌恶的感觉消失了，不久之前，她甚至徒手捧起一只大蟑螂，把它拿到户外放生。

当戒杀时，我们对生命的敬意会增长，且开始悲悯地对待一切生命。那位学生告诉我，她去拜访一位住在禅修中心的朋友。当她抵达时，她注意到一个挂在该中心员工宿舍门廊的昆虫陷阱。陷阱中有许多只黄蜂，浸在甜味苹果汁中，一旦进入陷阱的小开口，它们便出不来，在狭小空间飞到力竭时，便掉入陷阱底部，慢慢淹没在苹果汁中。这位来访学生问她朋友有关陷阱的事，他同意在禅修中心摆这种装置是一件丢脸的事，但他说是上级把陷阱摆在那里，他也没有办法。

虽然她尝试忽略陷阱传来的嗡嗡声，却无法将黄蜂的痛苦置之不理，很快她感到自己必须做一些事让它们有机会脱逃。她拿起一把刀子，在陷阱顶部刺了一个小洞，并插入刀子把它撑开，几只黄蜂爬上刀锋安全逃出，她把洞再扩大一点，又有几只出来。最后，她明白自己连一只黄蜂死在陷阱中都无法忍受。虽然她对于介入此事很紧张，但仍把陷阱拿到附近田野，并把它完全割开，放出所有还活着的黄蜂。在如此做时，她许愿：“愿我能解脱负面的态度与行为，如同这些黄蜂被从陷阱释放一般。”

她告诉我从那时起，就再也不怕黄蜂了。去年春天，一个黄蜂巢出现在修行协会的主要出入口下，有人在那里进出被叮咬，于是这个地方被绳子隔开。然而，她继续使用那个出入口，在它被移走前进出都没事。她说：“若再被黄蜂叮咬，我会很惊讶。但若真的被叮，我会更担心可怜的黄蜂，它们受到干扰，并可能因叮我而受伤。”

从她的经验你可以了解，戒杀能在生活中增长慈悲行为，创造适合的气氛，这很美好，且很有助于在佛道上更进一步。但我们不应在支持不害时变得激进好斗！正业要求我们对于道德行为做出自己的判断，而非顽固坚持每个人都应效法我们。

就拿吃肉这件事来说，我虽不吃肉，但不坚持每个人都成为素食者。眼光放远一点，我看见即使素食者也间接促成杀生。假设有个村子住着一千名素食者，邻村有个供应这千名村人蔬菜、水果与谷物的农夫。当他垦地或除虫时，农夫杀死许多小生命，许多其他小动物与昆虫也在收成作物时被农场机械杀死。邻村的素食者们感到非常自在，虽然生物确实死了，素食者们在进食时却心安理得，因他们并无杀生的意图。从这个例子可看出，吃素与在种植过程中杀生是两码子事。同样的逻辑也适用于吃肉，吃肉与为肉杀生是两回事，佛陀有时也吃别人供养的肉，那些只是吃肉者，并无杀生的意图。

为了持守不杀生戒，佛陀明确定义蓄意杀生的行为。在为比丘制定的规则中，佛陀进一步厘清杀生行为的必要条件：

必须有生命

你必须知道有生命

你必须想杀害

你必须计划使用某种方法杀生

你必须只使用所计划的方法杀生

吃肉者并不符合这些条件中的任何一个，他们知道正在吃的是来自某种动物的肉，他们并无杀害动物的意图，且也未参与杀它。

若吃不到肉，人们不应为了吃而外出打猎或杀死动物，应改吃别的东西，但也不应太神经质，尝试避免一切间接促成杀生的事物。仔细想想，在现代生活中，可找到一堆间接促成杀生的事，即使开车或走过草地也会杀生，使用的各种药物都曾经过动物实验──杀死它们，使它们残废，或令它们生病。从这些药受惠不是杀生，佛陀说得很清楚，你的意图才是事情的关键。

论及心灵进展，素食者与非素食者之间并无差别。当素食者贪爱、瞋怒或愚痴时，表现的方式和吃肉者相同。若你想要成为素食者，当然很好，素食非常健康，我个人是出于悲悯动物而维持吃素。然而，别为了达到究竟安乐的目标，而强迫自己不吃肉。

许多在家人问我，如何处理家里与花园里有害的昆虫，他们想要成为不杀生的好佛教徒，但若不管它们，花会枯萎，房子会不保。我告诉他们，即使有很好的理由杀虫，还是杀生。然而，并非所有的杀生都有同样的业报。杀害昆虫障碍一个人的进步，通常不如杀害一只狗等动物的影响，杀狗的影响则不及杀人，没有任何杀业比杀害父母与圣者更严重，这种杀业将使杀者无法在此世达到觉悟，并堕入无间地狱，杀虫并无这么严重。了解不同层次的影响之后，我们自行抉择并接受果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