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冰山阻雪,道路未开,奘师一行,无法前进,在屈支国住了六十多天。这期间,奘师就到处走走看看,还去拜访了木叉毱多老法师,木叉毱多法师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妄自尊大,大模大样地坐着说话,却是恭恭敬敬地站着与法师对话,有时远远见法师走来,干脆故意避开,并私下对人说道:“这个中国法师不容易酬对,他要是到印度去,那些年轻人恐怕没有超过他的。”
到了奘师离开屈支国的时候,国王又送了他许多驼马及力夫,并亲率僧俗等至城外送行。奘师等人西行二日后,不幸于途中遭遇突厥盗贼二千余骑。还好中间因盗贼因分赃不均而起内哄,继而自相斗争散离,他们才因此脱险,总算是有惊无险。又前行六百里,渡一小沙漠至跋禄迦国(旧称姑墨,今新疆阿克苏)。停留一宿,继续向西北行三百里,更渡一沙漠,才至崚山。崚山(今天山山脉)在葱岭之北隅,山势险峭,矗立云霄,不见山顶,冰雪所聚,积而成崚,终年不解;仰望时,只见一片白皑皑的,看不到边际。山峰横于路侧者,或高百尺,或广数丈,因此蹊径崎岖,攀登艰阻。又加上狂风暴雪,奘师等人虽然穿着重裘,仍不免浑身发抖。想要煮食或休息,也找不到干燥的地方可以停留。因此吃饭时,就只好悬锅而炊;晚上睡觉,也只能把毛毡铺在冰上,将就些休息。就这样经过了七天七夜,总算度过了崚山,到达热海南岸。在这次艰难的过程中,冻死的徒侣、力夫,大约有十之三四,驼马更多。
奘师一行下山后至一清池,又云热海(今吉尔吉斯斯坦伊西克湖),因其接邻崚山而不冻,故得此名。周围一千四五百里,东西长而南北狭,烟波渺茫,一望无际,不待起风而洪波数丈。
奘师等人沿着海边向西北行五百余里,至西突厥,在素叶城(今托克马克)巧遇叶护可汗正在此间行猎,可汗身着绿色绫袍,前额缠着一丈多长的素绸,两端拖在背后。随从的二百多位官员,也都穿着锦袍,拖着长长的发辫,环绕在可汗的左右。此外还有许多兵士,穿着羊毛短袄,各拿着不同的武器,有的坐在马上,有的跨在骆驼上,大小旗子随风飘扬,真是威风凛凛。奘师取出了麹文泰的介绍信,去见叶护可汗。可汗见了麹文泰的信,知道奘师要去西竺求经,高兴地说:“我现在要到远处狩猎,两三天内就会回来,请法师先进城安歇。”随即派了一位近身侍臣护送奘师回宫休息。两三天后可汗打猎回来,立刻派人引奘师入可汗所居的大帐,帐上装饰金花,眩人眼目,大帐前面,列着两行长筵,许多王公大臣,穿着锦袍,列坐两旁;后面排列仪仗队,威武整齐。奘师心中想道:突厥可汗虽是“穹庐之君”,也自尊贵非凡。奘师走近大帐三十余步时,可汗出帐迎拜,并传语慰问,延请入坐。这突厥国原本奉祀火神,为表对火神的尊敬,皆不设床桌,大家都是席地而坐。因为木头为可燃之物,内含火种,故敬而不用。但为了对奘师表示敬重,仍为他准备了一张铁床,再敷上舒适的垫子,请奘师升座。
接着,可汗才引汉使和高昌王的专使进帐。高昌王的专使递上国书,献上信物,可汗一一过目,心中十分喜悦,传旨陈酒作乐。可汗同一些大臣,自饮一种马乳做成的酒,另以葡萄汁进奉奘师。席间互相酬酢,觥筹交错,宾主尽欢。酒过三巡,可汗传旨奏起乐来,虽是异国之乐,听起来倒也铿锵悦耳。酒罢,更进肴馔,都是一些牛肉羊肉,堆满桌上;突厥人也知道奘师食素,另进素斋,有饼饭、酥乳、石蜜、刺蜜、葡萄等,甚是丰盛。斋罢,更请饮葡萄汁,并请奘师说法。于是奘师就为他们开示五戒十善及波罗蜜多解脱之业,并劝勉他们爱惜物命。突厥人听了,都举手叩额,表示欢喜信受,并留奘师多住几天。
过了数日,可汗传下旨意,要留法师住下,并劝说道:“法师最好别去印度了,因为那边的气侯炎热,十月天气还同此地五月一般,看法师这般容貌,如何去得,到那里恐怕经不起太阳晒,一晒便要融化。而且那边的人既黑又丑,粗野无礼,实在不适合法师前往。”奘师听了之后,害怕又发生像高昌王那样的事,马上回答说:“我到印度,不是为别的,是为了追寻佛迹,访求佛法,请可汗不必为我担心。”可汗见奘师心意坚决,就不再多说,并特地为奘师找了一位精通汉语的少年,封为摩咄达官(翻译官),叫他一路护送法师到迦毕试国;又送奘师绫罗法服一套,绢五十匹,和群臣亲自送了十余里,方才珍重道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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